● 憶漢聲老大娘+後記

( 網址： 漢聲巷 FB )

上禮拜接到漢聲老同事羅阿智傳的訊息 ,
總編輯----老大娘 Linda 吳美雲女士
在 2016.5.12 凌晨走了....


很意外 ,
但是好像也有點冥冥之中 ,
自從今年書展期間,
讀到她為新書 " 與大師 " 系列叢書寫的序 ,
談到自己因為生病而與大師接觸的心路歷程 ....


這幾天腦袋一直回想起
在漢聲工作10年的日子 ,
才想到我跟老大娘真的不熟 ,
有擦出一點火花的機率 ,
用10 根手指頭就數完了,
不過反而印象更深刻。


我剛進漢聲時 ,
是在黃先生掌管的雜誌部旗下 ,
Linda 掌管翻譯兒童叢書的精選部 , 是在公司的另一端 ,
對於這位大老闆的事都只有從前輩口中傳聞而已 ,
聽說她很洋派 ,
從精選部的辦公室自由開放的喧嘩氛圍來看 ,
就和我們這一端老中式、 沉穩淨心的內斂風格差很大。


記得跟她第一次接觸 ,
是我被派去支援小小百科動畫部時 ,
我的座位旁邊剛好有一扇門 ,
因為辦公室是公寓打通的關係 ,
那扇門平常都是關著不用。


每當老菸槍同事犯菸癮時 ,
很怕煙味的我就稍微開開那扇門通風一下 ,
結果 Linda 到動畫部巡視時看到 ,
馬上發飆地罵~~~ 誰開這扇門 ?
我有點嚇到 , 其他前輩過來幫我解釋 。
後來她沒說什麼 ,
只是用手拍拍我的肩和手 ,
我才發現她的手又厚又溫暖 。



回想起來 ,
她應該只是個性急、 嗓門大而已 ,
但是心是熱的。



上週六和文瑰一起回漢聲 ,
去靈堂拜拜老大娘。
靈堂用的照片 , 黃先生拍的 ,
她笑的眼瞇瞇,  手捧一堆紅紙花 ,
像隻貓、 也像個孩子 ....


忽然想起過年初五公司開工、拜拜、 放完鞭炮後 ,
大家都會在地上撿紅紅的鞭炮花 ,
應該是那時候拍的照片吧?!


跟她共事最久的主編淑霏聊起老大娘 ,
更覺得她不笑的時候 ,  看起來很威嚴霸氣 ,
不過跟她熟悉的話 ,
其實是讓人拿她沒轍的可愛老小孩。

那天看了羅阿智製作的 Linda 照片播放 ,

我就在想我好像都沒有跟她合照過耶?!

隔天很健忘的老喬熊熊地想到

我在漢聲唯一一次的員工出國旅遊 ,

老大娘有去嗎？

趕緊找出我做的兩大本旅遊本出來 ,

第一頁就看到團員名單 .... Yeah !!!

哈!!! 我以前真的很認真齁 ,

把旅遊紀錄做的很仔細 ,

不像現在 ,  照片都不洗了 ,

連數位紀錄拖了N久都不一定孵的出來。

最年輕的雅莉妹妹居然是大隊長 ,

難道黃先生以前就看出她將是一位玩咖嗎？

翻著旅遊紀錄 ,

一些回憶又回來了....

2000年的陜西-青海-甘肅之旅 ,

我想應該是為了之後的小百科報報計畫 ,

帶我們這些老編輯、小編輯去開開眼界 ,

順便做田野調查的採訪訓練 ,

看了很多歷史古蹟、 鄉土建築和佛窟藝術。

不過大概就屬 Linda 最投入吧 ,

拉著李乾朗教授問東問西 ,

當她搞懂了 ,  就會很興奮地找老編輯們分享 ,

我那時還愣頭愣腦地 ,

到處閒晃拍照、 當觀光客 ....

有一次卻被她盯上了 ,

拉著我說了一堆 ,  害我腦袋快打結了 ,

大概我這種反應慢很多拍的呆若木雞 ,

讓她覺得無趣 ,  後來就沒找過我。

不過老編輯們比較慘 ,

晚上還要跟 Linda 開會....

想到靈堂上拜了一罐她最愛的可樂 ,

我想她會不會是喝太多可樂 ,  所以太亢奮啊？

那種刺激性飲料我早就戒了 ,

要是她是我老媽 ,

一定被我唸 ....

後來黃先生也叫我去屋頂上畫張平面圖 ,

我哪會畫啊 ??? 亂畫一通。

只有畫佛像速寫的時候開始認真一點 ,

因為有趣多了。

有一天在青海海拔 3000多公尺的山上 ,

我突然覺得不對勁 ,  變的很喘 ,

就慢慢地移動下台階 ,

結果半路就碰到 Linda ,

她早就臉色蒼白地坐在那邊休息了 ,

我和她對看一眼 ,  我了解她的明白 ,

老的、 小的都有高山症狀 ....

雖然我反應很慢 ,

不過我是筆記整理王 ,

完成兩大本剪貼簿後 ,

本來拿給同事們分享 ,

結果被黃先生拿去看 ,

他說女孩子的細心就是不同 ,

還很高興地拿去給 Linda 看 ,

我知道黃先生一直都很罩我 ,

不然我這種我行我素的傢伙可能早就被開除了吧 ~~~

之後的小百科報報階段 ,

整合了精選部和雜誌部的人才 ,

捲起衣袖跟著漢聲兩大老一起打拼 。

Linda 安排總務處煮晚餐 ,

無止盡的加班不用吃外面油滋滋的便當 ,

下午休息時間就跟著徐紀師父打拳 ,

那幾年吃大鍋飯的日子 ,

漢聲成了我第二個家 ,

待在公司的時間比在家還長 ....

有一年碰到很嚴重的颱風 ,

文編想做颱風報導 ,

Linda 召集所有人來談自己的颱風經驗。

輪到我的時候 ,

我就說颱風前買了大西瓜 ,

結果碰到大颱風停收垃圾 ,

老媽不准我吃西瓜 , 以免增加垃圾 ,

而且冰箱食物越來越少 ,

很後悔應該準備餅乾泡麵 ,  而不是買西瓜。

老大娘好像覺得有趣 ,

就說你媽媽爲了減少垃圾 , 不讓你吃西瓜？

後來我的颱風經驗有沒有幫到文編寫稿 ,

我也不記得了....

記得老大娘很重視報報的"嘰嘰喳喳" 版 ,

那是融合遊戲、笑話、徵稿訊息的趣味版 ,

講究活潑生動的編排 ,

沒有既定的版式可套 ,

因此也是美編組要跟文編組每期都要磨合的一版 ....

每次初編的版面如果能通過老大娘關卡 ,

我就要謝天謝地 ,

反之 , 又要傷腦傷胃了 ,

那是一段跟她鬥智的日子。

我是一個頗敏感的人 ,

到了報報後期 ,  

可以感覺到她的壓力和情緒 ,

我也大感身心俱疲 ,

一個只想靜靜畫圖的人 ,

老是陷在嘰嘰喳喳的拉鋸戰裡實在吃不消。

當任務告一段落 ,  

漢聲要進行轉型和縮編之際 ,

我萌生去意的想法已堅 ....

( 網路照片 )

當時每個人都被老大娘叫到房間談 ,

那是我最後一次跟她面對面講話 ,

我說我想離開公司去畫插畫 ,

她說那會很辛苦喔 ~~~

空氣凝結了幾秒後 ,

忽然她蹦出一句話 , 你媽媽會給你錢齁?

噗!!! 本來很緊張的我突然覺得她講話好直白 ,

還是她有特異功能、 會看我的前世今生嗎？

其實我對錢沒啥概念 ,  物慾也很低 , 夠用就好 ,

只好回答 , 我也不知道ㄟ , 我有個哥哥 , 家裡還是蠻重男輕女。

我也問她 , 您都不累嗎？

她說她的師兄說她還可以繼續做些事....

她雖然沒有說是什麼事 ,

我想大概就是出版人的使命和執著吧!!!

我選擇離開漢聲 ,

黃先生沒跟我說什麼 ,

我想一向很栽培我的他大概有點失望吧!

之後每當接稿碰到低潮 ,

或是稿費與花的心力時間不能相比時 ,

Linda 講的那句話就會不時地跳出來。

不過自己的選擇就自己承擔 ,

沒什麼好抱怨或後悔 ,

畢竟趁還有體力、 眼力時能多畫點圖 ,

就要知足了。

旅遊本裡有一張老照片 ,

黃先生和 Linda 正要爬上屋頂參觀 ,

對比到我在靈堂看到兩張她近年的照片 ,

她從住家和公司搭電動升降椅上下樓 ,

腳力已經不行了 ,

但是她的表情還是很堅毅 ,

不是個自怨自艾的老人 ,

新的設備反而像是她的新玩具 ,

讓她還是能通行無阻。

回想到在做報報的時候 ,

常看到她背著黑色大背包 ,

聽說她還去大學上易經課 ,

活到老學到老的好學精神 ,

是我對她最佩服的地方。

她的人格特質和行事作風如此特殊 ,

也讓她這一生成就了許多功德。

寫著寫著 ,

又去翻翻剛進漢聲時 ,

和同事們一起準備尾牙的照片 ....

那真是一段最愉快的日子 ,

碰到一群青春無敵的夥伴 ....

我們表演的小小百科爆笑劇很不錯 ,

應該有拿到 Linda 發的獎金還是獎品 ,

所以她也有跟雜誌部員工合照 。

靈堂的對面佈置了一大片留言版 ,

黃先生在正中央寫了送給他的結拜革命夥伴的話 ,

訪客也紛紛留言 ,

或不捨 , 或表達祝福、謝意的話。

我讀過一篇文章 ,

說人往生後 ,  只是以另一種形式存在在另一個平行空間中 ,

所以我想老大娘一定會看到那些話 ,

而且拋掉了病痛的肉身後 ,

更海闊天空、 自由自在地

做想做的事、 吃想吃的美食吧!!! 

聽說 8/31 將舉行她的追思會 ,

漢聲人應該會再齊聚一堂 ,

熱熱鬧鬧地 , 不見不散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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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網址 : 【文學紀念冊】奚淞/ Linda )

105.6.8

羅阿智分享奚先生的文章 ,

黃先生側拍的照片 ,

我又和老大娘很偶然地合照了 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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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

後來老大娘的追思會是定在 10.2 ,

於中山堂 3 樓的台北書院舉行 ,

因為黃先生認為是私人聚會 ,

所以也沒有在 FB網頁公開 ,

我的這篇回憶雜寫有被編入紀念專輯 ,

因此很榮幸地被主編邀請參加。

追思會在下午兩點開始 ,

我忙完家事後 , 抵達時已經兩點半了 ,

心中有點緊張 ,

不知道黃先生心情如何 ,

也不知道還會遇到哪些老同事 .....

進入茶會空間看到兩位精選部的文編 ,

看到我就熱情地招呼我的名字 ,

真是不好意思 , 我實在忘了她們的名字了 ,

很奇怪她們記性怎麼這麼好 ,

原來她們正翻著紀念專輯 ,

看到我的名字 ,

奚先生的佳文也放在第一篇 ,

不過回頭看自己照片中那付痞子樣還真有點滑稽 ....

總務處先生還是像以前一樣隨時嗡嗡嗡地忙碌 ,

看到我就趕緊帶我進入書院會場 ,

我看到裡頭黑壓壓的人群有點驚訝 ,

黃先生說的 " 私人聚會 " 大概不少於一百人吧!

果然是大人物的格局 ....

我從後頭低身穿過人群 ,  拿了塊墊子席地而坐 ,

剛開始還沒定下心聽來賓的感言分享 ,

只是到處張望 , 看看有沒有認識的臉孔 ,

看來我的資歷還是太 " 年輕 "  ,

除了一群小百科ㄅㄠˋ報的文編 ,

雜誌部只有認識羅阿智、小豪、秀美、秀玲、張老大和廖姐 。

受黃先生邀請上台發表感言的來賓 ,

有跟 Linda 合作過的老師、 日本出版社社長 ,

也有認同漢聲在中華兒童文化教育領域卓越貢獻的政界朋友 ,

還有家屬和她的小孫子孫女們 ,

氣氛非常幽默溫馨感人 ,

聽到許多有關 Linda 的小故事 ,

讓我越聽越有趣。

有一位黃教授講到 Linda 非常喜歡數學 ,

她的邏輯概念很棒 ,

也很愛問一些一般人不會問的問題 ,

我忽然驚醒 , 這位黃教授就是 ~~~

ㄅㄠˋ報裡教小朋友 懶人數學 ( 建構數學 ) 的黃老師嗎？

哇!!! 我只有看過漫畫裡胖胖的、皮膚黃色的黃老師 ,

沒想到多年以後會在這樣的場合看到本尊 ,

漫畫組的確畫得挺傳神....

另一位瘦瘦的朱老師 ,

卻已經在天上了 ,

可以和老大娘繼續聊數學。

後來細讀紀念專輯裡的文章 ,

來自同事、朋友側寫出來的Linda ,  

不愧是文化圈前輩們的文筆 ,  

從與她相處共事的回憶切入 ,

把她工作時可以是怒目金剛、

但對人亦可以是歡喜菩薩的個性描寫得活靈活現 ,

儼然算是本老大娘的傳記 ,

同時也是本漢聲的大事記 。

讀到 Linda 大破大立的開創精神和雄心壯志 ,

以及經歷過的危機風暴 , 

讓我越發驚訝與慚愧 ,

在漢聲待了10年 , 知道的不過是淺薄皮毛而已。

從他們的描述 ,

對照了黃先生拍的照片 ,

Linda 面對大師 ~~~惠山泥人喻師傅 ,

泰然自若、毫無隱藏的開心笑容 ,

顯現受西方教育的她 ,

對中華文化與民間藝術非常地崇敬與喜愛。

而有關我對她是否有特異功能的疑問 ,

也在幾篇紀念文中給了解答 ,

讓我恍然大悟 ,

難怪以前在漢聲常聽到研究小朋友「手指識字」超能力多年、

前臺大校長李嗣涔教授的大名 ,

他也是受邀發言的來賓之一 ,

現在在臺大開設「人體潛能專題」課程 ,

聽說相當熱門。

讓我想到老大娘對系列電影「星際大戰」中 ,

提到的原力與迷地原蟲相當有興趣 ,

我一直以為是因為跟佛學和老莊思想的哲學有關而已 ,

沒想到她的興趣更加廣泛 ,

擴及探尋宇宙玄學的奧秘。

我把一篇內容很神奇的文章拿給我哥看 ,

他也是個有些靈感應的人 ,

他說這本書有"訊息"傳出來喔!!!

你可以跟她說話 , 她聽的到。

難怪最近我只要心情不好時 ,

就拿起來讀一讀 ,

然後就好多了。

最近我在看公視播的「閃電俠」影集 ,

裡面也提到變成閃電俠的大男孩受到童年陰影的影響 ,

原本心中有很多恐懼和不快樂 ,

使他對自己的超能力沒有自信 ,

後來因緣際會地進入到神速力的宇宙次元中 ,

學習面對自己後 ,

再回到人間 , 他變得樂觀而勇敢。

我想 Linda 應該也會喜歡看這部影集 ....

追思會結束後 ,

來賓們簇擁著黃先生聊天合照 ,

我只好先去茶會找文編聊天；

遇到秀玲還叫不出名、搞錯姓 , 很糗 ,

只記得人家跟我一樣是水瓶族。

太久沒見面 , 還真不好意思問大家婚姻、工作狀態 ,

反正我已經變成主業是家政婦 ,

畫插畫是我的閒暇娛樂....

終於等到黃先生跑來茶會場 ,

他還是腰桿挺直、健步如飛地 ,

長年游泳、練氣功和打坐 ,

看起來很有精神。

他跟秀玲握手打招呼 ,

我很靦腆地也伸出手 ,

結果他看到我 ,  給我一個 Big  Hug ,

讓我超感動 ,

本來是想來慰問他老人家 ,

怎麼好像反而被他 " 惜惜 " 了?

他身邊還有一大群朋友和同事 ,

老大娘也一直都在看著大家 ,

應該不必擔心這位漢聲僅存的國寶了。

能夠在漢聲遇見一群了不起的前輩 ,

是我的榮幸 ,

覺得這一生值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