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重新認識孫運璿先生

2013.7

對於很多事我經常後知後覺.... 

幾個月前,  有一天我才剛把 MSN 升級為 Skype,
一位雜誌社美編就敲我~  有沒有空接稿？
生病以後就不敢接這種複雜又有點趕的稿子了,
但是醫生建議我可以把注意力分散到工作上.... 


這是一篇介紹孫運璿先生對台灣電力發展貢獻的故事,
我對孫先生的印象仍停留在 " 行政院長 " 和 " 中風後隱退 " 上,
小時候只知道是一位很受人民愛戴的長官,
後來我也不知道在忙什麼,  沒有多注意他去世時的新聞.... 


看到編輯寄來一堆參考用的老照片,
真是頭大  ,  理不清楚頭緒來,
就上網找影片,  看到一支紀錄片 " 掌舵風雨世代    孫運璿 " ,
很驚訝他來台灣之前的經歷,
從來沒想過行政院長跟二次大戰抗日有關呢!!! 


他畢業於哈爾濱工業大學,   咦~~~  會說俄文的工程師院長喔!!!  這麼強!!!
那曾在蘇俄留學的蔣經國總統不就跟他很麻吉了？
引起我強烈的好奇心,  就到圖書館借書去!!! 

第一本是由楊艾俐採訪編寫的 " 孫運璿傳 ",

孫先生在民國73 年中風,   這本傳記在 78 年出版,

看這封面,   相當古早的版本,  

從在山東省蓬萊縣的童年生活開始介紹,  

由孫先生自述的往事,   我很喜歡看政治事務以外的一些小故事,

漸漸拼湊出這位行政院長的人格特質。

從小父親出外工作,   母親帶著孩子們住在大家庭裡,

母親的辛苦他一直感念在心,

難怪在紀錄片中看到他像個大男孩般,   親熱地摟著年老的母親....  

13 歲被父親接到哈爾濱唸中學,   遇到一位好老師,  

只唸了兩年的英文,  就奠定了往後外交方面的基礎。 

( 真是厲害啊~~~  )

後來父親要他唸以俄文為主的哈爾濱工業大學,  

是因為俄國人在這方面的科技超越中國,

22歲他以第一名的優秀成績畢業。 

但是那時中國東北已被日本支持的滿洲政權統治,

從小被父親教導愛國情操的   孫先生,  喬裝成商人逃到南方.... 

借的第二本書是 " 懷念孫運璿 ",

這是孫先生去世後出版的紀念特集,

都是與孫先生有共事或接觸過的有名人士,   

或是看過傳記被感動的學子寫的文章。 

有人描述孫先生有著一雙大手和超強記憶力,  個子高卻喜歡向人鞠躬,

總是能叫出對方名字並問候或親切地握手, 

而且一開口都是鼓勵別人的話語,   展現他的誠懇親切.... 

裡面有更多的資料照片,  

除了工作方面還有許多家庭照片,   卸下院長嚴肅的形象,

和俞蕙萱夫人鶼鰈情深的合影,   和兒女開懷大笑的好爸爸,  和孫兒玩耍的逗趣阿公；

還有附錄他嚴以律己的日記本,

修身/齊家/治國  並重,   讓我對    孫先生更加景仰,  

畫插畫時,   我想畫出偶像的英挺帥勁!!!! 

插畫表達的時空背景是在日本戰敗後,

國民政府剛接收台灣時,   電廠的日本技術人員都要遣送回日本,

正在美國見習的孫先生,   被派來台灣復原毀損殘破的電力設施。

本來連美國方面都看中他,   要聘請他來工作,  而且薪水很高,

但是孫先生拒絕了。 

我還得畫出台灣光復時缺乏供電的街道,  

到了晚上,  只有微弱的光線,  民眾感到很不方便。 

幸好電視台正在播 " 小梅醫生 ",

日本戰敗後的場景給了我很多畫畫的靈感.... 

擔任台電處長的孫先生,

找了台北、 台南工專的校長和高年級學生一起來度過難關,

並且允諾這些學生將來都能在台電上班,

孫先生的建教合作計畫真是讚!!! 

他的同學回憶起   孫先生在大學寫電廠設計畢業論文時,

讀了很多俄文書,   推算出來的數據精準性連老師都稱讚,

後來在大陸各電廠做事時,  也表現出優秀領導人的才幹。 

大家輪班努力,   在 5 個月內修復 80% 的電力設施,

而且還是從報廢的器材中採集零件來度過物資缺乏的關卡.... 

讀到孫先生先前在大陸蓋電廠的經歷,

曾經因國民政府撤退到四川省,  

他奉命把湘江電廠的電力設備拆下,   用 18 隻騾子車隊來拖運,

費時三個月越過秦嶺與大巴山,   走在高山懸崖上真是驚險萬分,

難怪這些困境都難不倒他!!!!

那一段故事讓我特別熱血.... 

後來升任台電總經理,    孫先生經常巡視偏遠地區的服務所,

服務所的人力有限,   他鼓勵台電這些基層人員和家屬要為人民服務,

一定要培養自動自發的精神,  不必等公司的指示,

讓基層技術人員知道自己的重要性。 

直到現在,  每逢颱風等天災, 

總是看到哪裡又斷電,   台電人員搶修的新聞報導,

讓我看到了孫老總傳下來的負責理念。 

屬下沒有加薪,  他自己也不願加薪,

最初全靠他一人的薪水照顧弟妹和家人,

孫夫人還得私下托朋友把嫁妝拿去委託行換錢.... 

後來台灣陸續有了水力發電廠、 火力發電廠,

終於不再發生限電、 突然停電的現象,

晚上大家很開心地逛街、 做生意、 看電影。 

等台電走上軌道後,   孫先生覺得可以讓位給屬下來做,

51歲時接受了奈及利亞的委託,  到非洲幫忙蓋電廠,

高薪也能舒緩家裡的經濟困境.... 

他在奈國蓋了水力電廠,   還組織足球隊來消弭族群之間的紛爭,

為台灣贏得了友誼和外交,

3 年後因為母親年事已高,  加上奈國政局不穩定,

回台前,  奈國同事說~

" 孫 ( SUN ) 走了,   太陽 ( SUN ) 也走了!  " 

回台後任交通部長,    孫先生完全沒有做官的意願,

但是上級看出他的才幹,  一定要他接下重任,

任內他也發揮工程師的專長,  推動了鐵路電氣化、 高速公路和國際機場的興建計畫。 

兩年後又任經濟部長,

有記者回憶說~~~   孫部長的言行謹慎,  剛開始會直接告知他還不熟部內業務,

但是學習能力很強,  一年後對各種經濟問題都能侃侃而談。 

九年後再升行政院長,   也是我小時候稍長記性的部分了.... 

蔣經國總統果然很看中孫先生,  但並不是因為都會說俄文的關係,

而是因為孫先生沒有政治野心,   只是一心把事做好,

孫先生也很尊敬蔣總統,   知道總統的責任很重,   願意在旁邊共擔國事,

當孫先生病倒後,    總統很難過、 覺得對不起他,

沒想到後來是蔣總統先走了,

長官與屬下相知相惜的情誼,   也讓我很感動.... 

在孫先生的政治生涯中,   經歷了多次的風暴和考驗,

但他的信念很能鼓舞大家....

" 做事,  

不要先講不行,   先講非成不可,  

然後想怎麼樣去做 。"  

"  縱使路途多艱,   既然是必做之事,   就要施展魄力去做 " 

當中美斷交時,   人心惶惶,   出現移民潮,

一路看著台灣經濟起飛的孫先生說~~~

" 我的信心不是裝出來的,   而是切身感受.... " 

他在國際會議上更提醒中外學者~~~

海峽兩岸的問題是" 中國問題 " ,   不是" 台灣問題 ",

台灣自由進步繁榮,   在國際間也具有建設性,   根本不成問題。

我覺得能在國人和國際間表達對台灣的信心,   不卑不亢, 

才是一位真正愛國的國家領導。 

他的美國工程師好友形容~~~

他往往能展現一種相當委婉的交際態度,

He  can  present  a  case  quite  diplomatically.

但是遇到重要關頭,   他也有可能像一頭猛獸般地據理力爭。

But  when  the  chips  are  down  he  can  fight  like  a  tiger.  

超讚的!!!!  

第三本書是孫先生長女孫璐西教授在他80 大壽時出版的紀念專輯 " 我所認識的孫運璿 ",
很喜歡看他的家人寫給他的文章,
也有孫先生寫給兒女的家書,   除了諄諄教誨的關心,  也相當幽默風趣。 


沒想到公務這麼繁忙的父親,   回到家還會關心女兒長青春痘的問題,
從冰箱拿檸檬幫她護膚敷臉.... 


如果父親有應酬、 喝了點小酒,  
回到家還會藉酒學狗叫,   老萊子娛親逗奶奶開心.... 


前陣子發生毒澱粉事件,  我在報上看到孫教授對食品加工嚴格把關的呼籲,
孫先生的四位子女都學有所成,   也很感念父親以身作則的風範,
長子孫一鶴先生說~~~
" 從他身上,   我看到一個堂堂正正的人,
到晚年對自己的心安理得,   這不是任何榮華富貴得以取代的,

我更看到一個人不必耍權術,  不弄詭詐,   同樣也可以成功。 " 

家人的愛是孫先生病後復健最大的支持力量。 

我在公園常看到一位老先生很吃力地走路復健,   即使汗流浹背,  仍然數著一、 二、  三....

就會想像著孫先生復健時的辛苦,

也因為他的堅強和毅力,   晚年還調皮地跟夫人簽 " 婚姻契約 ",    陪著夫人和家人去旅行,

很羨慕他們家人關係如此親密....  

 

但是照顧他的護士也提到他經常憂心國事而睡不著,

反省自己那一輩是不是對經濟發展走的太急了？

" 我的長處是工程師,   短處也是工程師 .... "

對社會科學和文化復興作的太少.... 

我覺得以前大家都一心要搞好經濟,   目標一致,

但是現在的領導人要面對的是經濟壓力和環保生態兩股拉扯的力量,

身上背的玻璃瓶更多更沉重,

民意高漲常常對政策動輒得咎。 

也許當我們看看以前台灣是怎麼走過來,  有多少人的付出和努力時,

讓感恩惜福的心取代心中的怨氣多一點。

最後我還讀了 " 講義雜誌 " 收錄   孫先生次子孫一鴻先生的文章：

" 母親俞蕙萱女士 -----  孫運璿背後的無名英雄 " ,

在讀完前面三本書後再看到這一篇,   特別感動,

也祝福這對感情深厚的夫妻,   在天堂繼續相伴。 

對於很多事我經常後知後覺,

但是因為這次插畫工作的因緣,

讓我從書中重新認識這位可愛可敬的長者和他的家人,

是一次很棒的經驗。
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摘自孫一鴻寫的" 以身作則的父親 ",

剛好對這陣子沸沸揚楊的新聞提供正面的思考:

" 我在大學畢業之後到部隊服役，
第一次踏入社會自然遇到許多挫折，
到這個時候父親才開始和我談到處事的原則。
我記得當時我在部隊裡碰上一些事情與長官們的看法不一樣，
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堅持自己的意見，還是服從長官放棄己見。


在困惑之下，我問父親應如何處理。
父親告訴我，這種事情是正常的、是健康的，並不是只有我碰到這種困惑。
他說他的經驗是做部屬的一定要用盡一切辦法去說服對方，
並證明自己的看法是正確的，絕對不能因為自己的看法同長官不一樣就完全不提；
另一方面，做長官的也絕對要用開闊的心胸聽聽部屬們的不同意見，然後做最後的決定。
一旦做了決定，
那不論是否和自己的意見一致，做部屬的一定要匯集力量，依長官的意見行事，
因為要負最後成敗責任的是長官。
和父親的這一席話，使我對於進入社會明確長官與部屬之間的關係，豁然開朗。


當我寫完這篇文章時，
我才發現父親其實是隨時隨地的教我做人處事的方法，
可是他卻常常不是很直接明白的告訴我。
他都是自己去做，以身作則，然後希望我們能用心去體會。"